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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山，在李清水以往的印象中，虽然不是什么灵气氤氲的仙家福地，却也是鸟语花香干净整洁的理想居所。
然而此际，却只剩下满目疮痍，残垣断壁，再难看出往昔模样。
整个南山方圆五里，屋塌林毁，千疮百孔，满山遍野都飘着一股被火烧之后的糊臭味道。
李清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往昔岁月生活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浮现，过往的山清水秀，安逸宁静，皆都于此际化作了一片焦土。
李清水胸中有一团火焰开始熊熊燃烧。
“虽然早就有所准备，但我还是生气了，青云宗，王家，新阳拍卖场，你们所有人，都该死！”
即使李清水的心智再怎么成熟，此刻亲眼见到南山被毁的惨状，他也无法冷静了，双眼通红，恨意满眶。
他原本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好人，但好人在这个纷乱的世道，终究活不长久，也活不舒服。
那就做个坏人吧，至少，做个让那些恶人谈之色变的坏人。
于是握紧手中刚才在黄安城买的剑，李清水转身离去。
“少年，我来收银子咯。”
李清水刚刚走到山脚，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，他抬头，一位挑着一担竹筐的老人从远处缓缓而来。
“赊刀客！”李清水瞳孔微缩，南山血流成河之后，他真的来了，他的谶语应验了！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李清水问道。
“赊刀人。”老人微微一笑道。
“仅仅只是赊刀人这么简单？”
“世间事，往往简单，只是人们的心太复杂，事也就变得复杂了起来。”老人将担子放下，道：“就像你们南山的两位长老，有机会走，却偏偏要留下，明明可以什么事都没有，却非要弄到今天这般田地。”
“你的意思，难道这一切还是我们的错？”李清水不忿。
“这件事本身，谁对谁错不重要。”老人摇头道：“重要的是你们面临危机时做出了怎样的选择，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，是固执。”
“年轻人，要懂得放下，才能有机会重来。”
李清水闻言却笑了，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到赊刀客手中，然后离去，一边走一边说道：“我命可比青山重，我命可比鸿毛轻。能不能活不重要，能不能死得有意义，很重要。”
“唉。”
望着李清水的背影，赊刀客轻叹一声摇头，然后挑起担子离去。
“人间枭雄，大多止于少年啊。”
……
青云山。
李清水握着剑爬在草丛中，看着山道上人来人往，如同一头正在等待时机的猎物，纹丝不动。
李清水很理智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报仇，而是救出大长老，因此要等待时机，不能莽撞。
青云宗门下弟子上千人，高手如云，李清水一人闯山门，无异于用鸡蛋撞石头，自寻死路。
九死一生的局面，要慎之又慎，才能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。
当然，李清水也做好了‘死’的准备，他清楚的知道，虎口拔牙，并不容易。
时间缓缓流淌，李清水像是入定，化作一块石头，任由风吹雨打，耐心极佳。
终于，两天之后，天色刚刚入夜，青云宗不知道什么原因，门中弟子居然开始紧急集合，然后唐锦光居然带着门中大半高手离去，行色匆忙，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
不过这跟李清水没有什么关系，反倒是他苦等多日的机会，终于来了。
于是缓缓起身，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，李清水开始缓缓向山顶摸去。
…………
夜幕终于降临，青云山顶
浑身是血蓬头垢面的南山大长老‘吴海山’被锁于青云宗山顶广场，数条沉重的锁链将其肉体各处贯穿，血流了一地。
数日来的严刑拷打以及风吹日晒，令吴海山的瞳孔都开始涣散。
他就快要死了，按理说他早就该死了，却一直在坚持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，就是想再等等，具体等什么他也不知道。
缓缓抬起满是鲜血的脸，吴海山遥望南山的方向；
柳新剑和晚秋他们应该已经在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了，清水聪明，应该也已经适应了下面的生活。
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。
罢了罢了，这人间，也待够了。
清水，大长老来找你喽……
吴海山满是鲜血的嘴角艰难地撇出一丝弧度。
“嘭！”
却在此时，一枚鸡蛋精准地落到了吴海山的头上，蛋液淌了一脸。
“老东西，你怎么还不死！小爷守了一个多月了，你快点死吧，死了爷就解脱了！”一个满面煞气的少年来到吴海山面前，扔了个鸡蛋似乎还不解气，抬腿又是一脚。
吴海山发出一声痛哼，神魂摇曳，如同烛火，快要熄灭。
“要是你实在不想死，那就把青石门的下落说出来吧，再继续这样耗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啊，你快死了不说，我也累到了极点。我求你了，你就说了吧。”
“若我那弟子尚在人间，你如此对我，按照他的脾气，你恐怕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。”吴海山居然笑了出来，鲜血在嘴角流淌。
“嘭！”
青云宗弟子抬手就是一拳，狞笑道：“你说的是你们南山那个名叫李清水的小子吧，你不说他我还不生气，一提他我这气便不打一处来！妈的，他把唐林杀了，宗主天天拿我们撒气，弄得我们一天到晚跟个孙子似得，你说得对，他真不该死，他该活着，让爷爷好好抽打一番。”
“就凭你？”吴海山抬头，虚弱地道：“再回去……修炼十年吧……”
“嘭！”
吴海山的小瞧，令得青云宗弟子更加气急败坏，又给了老人胸口一拳。
路过的青云宗弟子纷纷顿步，看起热闹来，有说有笑。
“能不能……别打他了……”
突然，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这名弟子的背后响起，吓了他一跳，赶紧转身，发现居然是一个满面污垢，自己并不认识的少年。
“你是……哎呀你哭什么？这是敌人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，这样的老东西不值得你同情啊师弟。”青云宗弟子下意识已经将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同门。
少年一愣，然后缓缓点头，将剑抽出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青云宗弟子一愣，“宗主特意交代过，这老东西可不能杀的啊。”
嗡！
剑光一闪。
‘噗嗤’一声，让青云宗弟子没想到的是，这把剑居然刺入了自己的胸膛！
“你说得对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”
敌袭！
敌袭！！
在少年刺进青云宗弟子胸膛的一瞬间，广场上立马便炸开了锅。
噗。
少年将剑抽出，青云宗弟子倒地。
这名弟子至少也没有想明白，师弟为何要杀自己？对敌人的同情？能同情到杀害同门的程度？到闭眼的那一刻，他还认为少年是他的师弟。
“不好意思，忘了自我介绍了，我来自南山，我叫李清水。”李清水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
“清…清水……”吴海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，泪水一下子便夺眶而出。
南山的希望，自己最心爱的弟子，还活着！
原本已经熄灭的希望之火，终于在此刻再次燃烧。
“你……还活着……你还活着……”吴海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，老泪纵横。
“大长老对不起，清水来晚了。”看见大长老的惨状，李清水再也无法忍受，哭了出来。
从懂事起他便在南山生活，早已将大长老当作自己的亲人，亲眼见到亲人遭受如此非人折磨，李清水的心也如同被撕裂，难受得一塌糊涂。
“不晚。”吴海山欣慰地摇头，嘶哑道：“大长老知道你还活着，死也能安心了。”
砰砰砰！
李清水将锁在吴海山身上的铁链斩断，然后将浑身是伤的老人背在背上，哭道：“大长老，你能活一万年！”
吴海山没有说话，无力地趴在自己弟子身上，一个多月了，此刻，他的心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。